陈默的手心有些潮湿,紧紧攥着冰凉的黄铜柜门把手。
里屋的空气似乎比堂屋更冷,也更凝滞。
手电光柱在柜门上投下一个晃动的光圈,光圈边缘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刚才那声“咔哒”轻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头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柜门!
“吱呀——”老旧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腐木头和某种动物巢穴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1) 柜中惊魂:虚惊一场?
手电光瞬间照亮了柜内。
没有预想中狰狞的鬼怪,也没有恐怖的景象。
柜子很深,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几片碎木屑。
柜底角落,一个破旧的、用稻草和碎布勉强垒成的窝里,几只灰黑色的小东西正惊慌失措地窜动,绿豆大的眼睛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幽光。
是老鼠。
陈默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涌上一股哭笑不得的疲惫感。
原来是老鼠在作祟。
大概是柜门年久失修,木头干裂或者老鼠啃咬发出的声响。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草木皆兵了。
他用手电仔细扫了扫柜子内部。
除了老鼠窝和一些碎屑,似乎再无他物。
他正准备关上柜门,目光却被柜子最里面、紧贴背板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2) 意外的发现:祖父的旧物那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布包,颜色灰扑扑的,几乎和灰尘融为一体。
布包被塞在角落缝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拨开灰尘,将那个布包掏了出来。
布包很轻,入手绵软,布料是那种老式的粗棉布,己经磨损得很厉害,边缘都起了毛边。
他拿着布包回到堂屋,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样零碎的小物件:一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用红绳穿着;一小块暗红色的、像是朱砂的石头;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薄纸片。
(3) 铜钱与朱砂:民俗的痕迹陈默拿起那枚铜钱。
铜钱入手冰凉,上面铸着“乾隆通宝”的字样,但字迹己经模糊不清。
奇怪的是,铜钱穿孔的红绳上,靠近铜钱边缘的地方,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干涸的污渍,不像是泥土,更像是……铁锈?
或者……血?
他皱了皱眉,又拿起那块暗红色的石头。
触手温润,质地细腻,确实是朱砂。
在民间传说和某些习俗里,朱砂有辟邪的作用。
祖父藏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最后,他展开了那张泛黄的纸片。
纸片很薄,像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字迹和那封神秘来信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苍劲一些:“戌时三刻,莫近井台。”
“子夜风起,闭户熄灯。”
“路拾异物,勿存勿视。”
“妄言鬼神,祸及三代。”
(4) 祖父的告诫:古老的禁忌这分明是几条关于槐荫村的禁忌!
而且明确指出与“井台”相关!
陈默的心跳再次加速。
祖父留下这些,绝非偶然。
这些禁忌,和他回来路上无意中触犯的“日落莫回头”何其相似!
难道祖父早就知道些什么?
甚至……他的死,就是因为触犯了这些禁忌?
“戌时三刻,莫近井台……”陈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
外面漆黑一片,早己过了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
他想起自己进村时路过枯井的情景,还有王守仁的告诫……一股寒意再次升起。
“子夜风起,闭户熄灯……”他看了看桌上摇曳的煤油灯,又想起刚才柜中老鼠的骚动,总觉得这老宅里潜藏着什么,熄灯似乎是个危险的选择。
(5) 清晨的村庄:压抑的日常这一夜,陈默睡得极不安稳。
老宅的寂静被无限放大,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风声穿过破窗的呜咽、老鼠在墙角的窸窣、甚至木头因温度变化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都能将他惊醒。
煤油灯他终究没敢熄灭,昏黄的光晕成了他唯一的心理依靠。
祖父留下的那张写着禁忌的纸片,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天刚蒙蒙亮,陈默就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
简单的洗漱后(用的是从院子里水缸里舀出的、带着冰碴的冷水),他决定出门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人打听点消息,或者找点吃的。
清晨的槐荫村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空气湿冷刺骨。
村子依旧安静得可怕,没有鸡鸣犬吠,也没有炊烟袅袅。
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几个早起的老农,扛着锄头,远远地看到他,便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绕开,仿佛他是某种不祥之物。
(6) 井台边的湿脚印:无声的警告陈默走到村口附近。
雾气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些,那口被巨石封死的枯井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想起祖父的告诫和那封信的内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远远观望。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井台边缘的青石板上,似乎有些异样。
他走近几步,蹲下身仔细看去。
只见靠近井口巨石的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清晰地印着几个脚印!
那脚印不大,像是赤足踩出来的,轮廓模糊,带着湿泥和水渍,从井台边缘一首延伸到旁边泥泞的小路上,然后消失在浓雾中。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这脚印……是新的!
昨晚下过小雨,地面潮湿,这脚印显然是雨后留下的!
是谁?
谁会在深更半夜,靠近这口被严令禁止靠近的枯井?
是疯婆婆?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想起疯婆婆昨晚的呓语:“它闻着味儿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环顾西周。
雾气弥漫,寂静无声,只有那口枯井和井台上诡异的湿脚印,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7) 老支书的“关怀”:监视的意味“默娃子,起这么早?”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一惊,回头看到老支书王守仁正拄着拐杖,从雾气中走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的笑容,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陈默刚才蹲着的地方——那排湿脚印。
“王支书早。”
陈默强作镇定,“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哦,城里人,是不习惯乡下。”
王守仁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井台上,“这井口湿滑,雾气又大,可得小心点,别靠太近。”
他看似随意地叮嘱着,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对了,我让人给你送床干净被褥过去,老宅里的东西怕是潮了不能用了。
早饭吃了没?
没吃去我家对付一口?”
陈默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支书,我自己带了点干粮。”
“那行。”
王守仁也不勉强,又看了一眼井台方向,意味深长地说,“村里规矩多,有些地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安生住下,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陈默站在原地,只觉得王守仁最后那几句话,像冰冷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那排湿脚印,老支书肯定也看到了,但他只字不提,反而再次强调规矩和“安生”。
这看似关怀的举动,更像是一种警告和……监视。
(8) 疯婆婆的窗后:窥视的眼睛陈默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路过疯婆婆柳七姑栖身的那个破败柴禾垛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柴禾垛后面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过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栋废弃老屋的破窗户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猛地转头看去。
那窗户黑洞洞的,布满蛛网和灰尘,但就在窗格后面,在阴影深处,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只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癫狂、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毒!
是疯婆婆!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再定睛看时,那只眼睛却消失了,破窗户后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是错觉吗?
还是……他不敢再停留,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老宅。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疯婆婆在窗后窥视的眼神,比昨晚的呓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她到底知道什么?
她为什么那样看着他?
祖父的禁忌纸条、井台边的湿脚印、老支书的警告、疯婆婆怨毒的眼神……所有线索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朝着他缓缓收紧。
而网的中心,就是那口被巨石封死的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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