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抉择
此时的唐洛正拢着手站在皇宫外的红墙下。宫墙巍峨，把里面和外面的世界隔绝的一清二楚，里面是极致奢华富贵的人生，外面是三餐四季的平淡，唐洛很庆幸，她摆脱了束缚了她自由的荣华富贵。
唐瑛摸了摸女儿身上素锦薄棉的斗篷，跟本就抵不住寒风，弯腰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同样单薄的斗篷把她裹了起来。
女儿才不过六岁，原本她该守着温暖的屋子跟小宫女们一起堆花打络抛球踢毽，如今却受自己连累，以后连个家都没有了。
唐洛似乎明白阿爹在想什么，她伸出冰凉的小手捧着阿爹的脸认真地说道“阿爹，洛儿不怕苦，你不要抛下我！她前世被阿爹留在宫里，孤苦无依，受尽人情冷落，哪怕最后跟着苏太妃过了几年清净日子，可是苏太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把她当仇人一般打骂。
唐瑛感觉到女儿的小手微微颤抖，好像真得害怕自己会抛弃她，忍不住把她抱紧安慰道“洛儿莫怕，阿爹不会丢下你不管。他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六年的皇宫，高高的城门，冰冷森然，一点温度都没有。
除了守门的禁军，竟没有一位敢出来相送。有些人只怕被牵连，急着撇清关系，有些人恐怕关起门来庆祝都来不及，谁会这时候来送他们这对落魄的父女，生在皇家，本就不必苛求亲情。
想到这些，唐瑛又很庆幸把女儿也带了出来，否则留她一个人在后宫，恐怕只会被欺负，心也会变得冰凉。
唐洛抱着女儿沿着高阔的宫墙往外走，挨着城墙根的一排柳树悄然泛绿，在风里摇曳着纤细的枝条，仿佛无声的挽留。
留仙宫内，苏太妃依旧一身黑衣，把满头白发衬得雪白。她立在宫墙之下看着满池枯荷颓败，疯狂地笑着把手边的一切都摔在地上，“哈哈——哈哈，离开了，离开了，这让人疯狂的后宫，所有人都会成为陪葬，所有人都该得到报应，她离开了……
沈青匆匆赶到的时候唐瑛父女已经出了遵化门，正准备出城。他拦下这一大一小俩人，拱手道“子谦兄！子谦是唐瑛的字号，元庆帝给取的。
“沈青！唐瑛拱手回礼，眼眶不由地有些湿润。他和沈青交情不深，没想到在众人都离自己而去的时候沈青回毫无顾忌地赶来相送。他和沈青只在翰林院几位侍讲那里见过几面，他在太子之位时沈青并未刻意结交，如今他沦为庶人，沈青却赶来相送，实在让人感动。
沈青却不是来跟一个大男人依依惜别的。他和唐瑛都是不大的年龄，用武侠小说中一句经典的台词来讲，就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终有期，何必在此时执手相见泪眼。他此时最关心的是唐瑛下一步的计划。
昔日吕不韦遇见秦襄王便知奇货可居，一心支持秦襄王返回秦国夺回王位，最终取得了胜利，被封侯封相。沈青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像吕不韦一样对权力和地位有那么大的欲望，但是他想求一个可以让他施展拳脚的机会。
穿越一回，他想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印记。
唐洛是第二次见到沈青，上一世他毫不避嫌地收敛安葬阿爹，这一次，他在皇祖父那里说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提到阿爹，却很显然打动了皇祖父，让皇祖父下定决心放阿爹出宫。所以她对沈青有一股莫名的好感，心里非常感激。
她让阿爹把她放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朝沈青行拜谢礼。沈青也不回避，站在原地受了她这一礼，见她像模像样不出一点差错，心里未免好奇。
一个六岁的女孩能把礼行得规规矩矩也算正常，不过能独自闯到前朝找人救自己阿爹就太过异常，更何况他在云影宫闻到的那股苯乙酸的气味，他怀疑唐洛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他暂时忘了此行的目的，试探地向唐瑛说道“子谦兄真是福气，竟有这么伶俐懂事的女儿！我在这里有一首诗想要送给小郡主，请子谦兄多多指教！
不等唐瑛说话，唐洛便提醒沈青“我现在不是郡主，我的名字叫唐洛，你叫我名字就行。
沈青欣然接受，弯下腰说“唐洛，我这里有一首诗想要送给你，你可要听仔细了。看见唐洛认真地点头，他才继续，“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他说完这四句就停了下来，只见唐洛一脸茫然不似伪装，心里暗叹可惜。
唐瑛比女儿更加茫然，沈青这首诗连韵脚都没有，他一句都听不懂，更别说意境了，这让他如何评判指教。好在沈青也没让他为难，转而问“子谦兄今后有何打算？准备去往何地？
唐瑛的脸色愈加迷茫，心底的哀伤也随之升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真得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才能让父皇放心，让他的那些兄弟们放心。
唐洛看见阿爹脸上的茫然和哀伤，想起上一世阿爹还没有走出长安就被皇祖父追加了一道赐死诏令，她恨不得立即带了阿爹飞到天涯海角。
她晃了晃阿爹牵着的那只手仰着连说“阿爹，我们去岭南道，然后再坐船去崖州，听说那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真正的海角天涯，我们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就不怕皇祖父再抓我们回来了，阿爹，我们现在就走。
沈青听了唐洛的打算，心里又是一惊，这话怎么那么像广告词！不过他此时来不及细想，而是盯着唐瑛，想听听他是什么打算。
唐瑛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却一时难以说出口。洛儿还是太小了，不知道皇室斗争的无情。若有人不想让他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况且他从走出遵化门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他转头往熙攘的人群中扫了一眼，大致能判断出那些人的功夫应该不低，他们不敢在城内动手，等出了京城就难说了。
